俗話說:「民以食為天」。每個人一天怎麼過:幾點起床,住哪裡,從事甚麼工作,會碰到那些人,各種生活細節可能大不相同,但共通點是:除了少數執行特殊飲食計畫的人以外,所有人每天都會吃飯!
「約吃飯」總是最常見、最簡單的社交活動,因為每個人閒暇之餘的興趣、喜好可能大相逕庭,但幾乎所有人都會需要吃飯!
可是當你細究一個人「吃甚麼」以及「怎麼吃」的時候,會發現,這些平時沒有意識到的細節,在在反映了一個人的文化、成長背景:「吃甚麼」以及「怎麼吃」,看似平常,學問卻很多!
前幾天去亞洲超市買菜時,想煮「鐵板銀芽」,於是買了兩大包的豆芽菜。越南裔的老闆半開玩笑地問我豆芽菜是怎麼煮的,因為「怎麼有辦法吃這麼多啊!?」
老闆會有這樣的疑問,應該是因為在越南料理中,豆芽菜主要的角色是配著越南河粉(pho)一起吃的!再怎樣會吃,一碗越南河粉大概也只會消耗一小把的豆芽菜。但台灣的家常菜裡面,「大火快炒」大概是最常見、最順手的料理方式!豆芽菜一炒,體積就大大縮水,一大包炒完只剩一小盤,吃不過癮啊!當然一次要買兩大包才能「炒夠本」啦!
本書寫作特點
其實這本書讀完第一次的時候,感到有點彆扭。仔細思考,應該是因為與我期待的內容有點落差:我一股腦地預設這本書是在討論「美食」,期望我會一邊翻著書頁,一邊感到飢腸轆轆、口水直流!
不過本書的特點、本質,畢竟是「歷史」,重點不是討論、評比哪些料理美味,哪裡可以找到「非吃不可」的美食!
《吃的台灣史》寫作重點之一是探討特定食材、料理,可能是在甚麼時代、由甚麼人引進台灣的。兩位作者還共同擁有「名源學」(Etymology)的研究基礎,所以書中不管是對於「食物名」、「海產名」,還是「地名」、「人名」,都有廣泛又深入的討論。
意想不到的
書中討論的料理/食材之中,有幾樣印象特別深刻,因為這些料理/食材的來源、演變,對我來說,特別出乎意料之外。
沙嗲v.s.沙茶
在泰式、越式餐廳中常常出現在菜單上的「沙嗲」(satay),指的是以花生為主要調味成分的烤肉串。除了花生以外,不同地區的配方略有不同,會加入不同種類的香料。我對沙嗲本身並沒有特別喜愛,說到底還是因為我對「沙嗲」到底應該是怎樣的味道,其實沒有甚麼概念,所以即使在餐廳常看到,也很少點來吃。
在我的冰箱中,沙茶醬倒是有它的一席之地:以扁魚為主體的沙茶醬,鹹、香、油中帶著微微辣,除了喜歡炒高麗菜的時候加入一小匙提味,煮鍋燒意麵或是湯麵的時候,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配角(尤其是台南口味的鍋燒意麵)。
沒想到這兩樣在我心中風牛馬不相干的調味料,彼此之間是有關連的!
早年東南亞的潮汕移民,把沙嗲醬帶回故鄉,減少花生的成分,增加扁魚及其他原料,將沙嗲醬改良成「沙茶醬」。在台灣戰後的年代,潮汕人把沙茶醬帶來台灣,成為台灣人料理中常常會出現的調味料!
魚露v.s.醬油
為了做「打拋豬」以及「越南春捲」,我曾買過一瓶「魚露」。但魚露在我的廚房中,屬於很難消耗完的調味料,因為實在很少用到。至於醬油,在我心中絕對是台灣人廚房中最重要的調味料:滷肉、控肉、梅干扣肉、炒肉絲之前用來醃肉、各式沾醬、甚至是日韓料理,全部都會用到醬油!而且醬油本身的好壞,幾乎可以決定料理的品質!
雖然語氣不是很肯定,但《吃的台灣史》還是討論到這兩者可能的關聯:「醬油」的本質是大豆加鹽跟水經發酵製成的「豆味濃鹽水」,就這種調味料的性質來看,更早的,「同性質」的調味料,其實是以更容易取得的魚類製成的「魚味濃鹽水」。以醃製方式保存魚蝦貝類等海鮮,稱為「鹹鮭」,其醬汁稱為「鮭汁」(kê-chiap)(這種醬汁被歐洲人帶回歐洲,成為番茄醬ketchup的由來!),而醃魚的「鮭汁」,則稱為「魚鹵」(hî-lō͘ ),應為「魚露」的語源!作者推測,可能中國後來以醬油取代魚露(鮭汁),而越南、泰國仍然廣泛使用魚露入菜!
之前已經略有所聞的
這本書的特色之一是「名源學」的探究。在這之前,其實我不太知道「名源學」是甚麼;讀了之後發現:學習語言的過程中,本來就會接觸到「名源學」了!像是「青椒」的台語怎麼說?「沙拉」的台語是甚麼?「吐司」的台語又該怎麼說?因為這陣子在學習台語,在看這本書之前,對於「大同仔」、「白醋」、「sio̍k-pháng」的說法還有由來,已經略有所聞了!
換句話說,研究、探討歷史時,如果有些基本的語言能力,不管是英文、日文、台文,或是任何語言,其實都會增加閱讀的趣味!
例如,本書講到各種醃晒魚類的名稱時,再次提到魚鮭(hî-kê),然後列出數個台語裡面的形容詞:鮭鮭(kê-kê)、破鮭鮭(phòa-kê-kê)、溶鮭鮭(iûⁿ-kê-kê)、鼓人鮭(kó͘-lâng-kê)等等。因為知曉基本的台語文字寫法,閱讀時除了很容易發出讀音以外,在認識背景脈絡的同時,還能順帶增加台語的詞彙,一舉兩得!
還想多知道一點的
有幾樣料理/食材是特別想要知道多一點,但覺得還搔不到癢處的,包括:
- 土魠魚:早年是整尾醃製成鹹魚,而且被認為是最好的鹹魚,荷蘭時代、清代,即大量外銷。
- 烏魚:最有價值的是烏魚子
- 魷魚螺肉蒜:著名的「酒家菜」。
這幾樣料理,土魠魚羹是小時候到現在都愛吃,後兩樣是外婆家常出現的料理。它們何時開始入菜?料理方式如何演進?可以算是台灣的料理特色嗎?這是希望能找到更多資料的部分。
吃:是不停演化的過程
科技的進展,會影響食物的保存與料理方式,進而影響我們「吃甚麼」、「怎麼吃」。特定食材是否會大量種植、生產,更是直接與其經濟價值有關。荷蘭人鼓勵原住民捕鹿,因為鹿皮、鹿鞭、「鹿脯」都可以外銷,日本時代設立的製茶及茶樹栽培試驗所,台灣自一九五四年大力推行「麵粉代米」的政策等等,一再顯示出,「吃」的文化,除了該片土地本身的氣候、特性適合產出哪些作物,外力的型塑也不容小覷。
既然大環境可以讓特定食材、產品更為風行,也能讓某些食材變得沒落。現代的台灣社會中,曾經廣泛被當作「下飯菜」的「魚鮭」,還會繼續存在嗎?當冷藏冷凍設備發達,有醃漬產品以外的新鮮海鮮料理可以選擇時,「下飯菜」 會不會漸漸成為歷史,甚至只有在博物館才看得到呢?
未來的事情總是說不定!我還是熱一碗自製的肉燥飯,邊吃邊想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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